[SBHP亲情向翻译]承诺13
第十三章 我会留在你身边
屋子犹如废墟的写照。一个曾为主人带来那么多喜悦的地方,最后竟沦落至如斯田地,几乎令人心酸。这么想固然伤怀,却出奇地妥帖。一个被遗弃十年的地方,将成为两个同样沦落的人的家。小屋就好像他们的新盟友,也是他们的知音,定会为他们保守秘密。天狼星明明知晓自己对叔叔的了解有限,仍愿意相信他也会明白接纳他们。
天狼星托高了抱稳哈利向屋子走去,他的动作很小心,以防弄醒了男孩。荆棘野草把房子掩埋得很好。夜色中想找到树丛后的大门尤为困难。起初天狼星以为门被锁着,然后才发现只不过是因为长年未开而卡住,稍微用力一推,大门终于松开了几分。
小屋里面黑沉沉的,只有从对面窗户透入的一点微弱月光,照出一小片铺满了灰尘的木地板。点点幽光衬得黑暗分外阴森可怖。天狼星脚下的地板吱吱作响,恍惚间似有风声轻轻流动。天狼星僵住了,一瞬间感觉到熟悉的阴冷袭面而来,肺部犹如浸入冰水。把哈利抱得更紧,他努力做深呼吸以缓下心跳。眼前片片黑影跳动,血汩汩往上涌,只觉一阵震耳欲聋。是你自己吓自己!别在那发傻了。屋子里没有摄魂怪。
然而,脑海里的声音相较于绷紧的胸腔和爬上脊椎的寒意,却是那么微不足道。冰冷的空气围绕淹没了他,膝盖随即撞上地板。黑暗逐渐渗入身躯,夺去肺部的空气。他收紧了环抱哈利的手臂。不!不!你不能带走他。你不能带走哈利。哈利……他把脸埋入教子柔软的颈间,呼吸着微风绿野的清新气息。如此的瘦小,如此的单纯,如此的弥足珍贵。天狼星?他听到遥远的呼唤,声音越来越近。
「天狼星?」天狼星颤抖着吸了一口气,才意识到怀里扭动的人。「天狼星!」
瞳孔渐渐聚焦,黑色迷雾散去,他看见了教子的脸孔,黑暗中圆睁的大眼睛目光炯炯地望着他。「我要窒息了……」
天狼星立即放松了抱着男孩的双臂。「我-我很抱歉。我……我没有察觉,我会……抱你抱得太紧。有弄疼哪里吗?」天狼星轻轻地抚挲他的小身躯,但哈利摇了摇头。
「没有……我只是。你没听见我的话。」他小声说。
「我-我很抱歉,狗崽。我只是在……发呆……呆了一会儿。不用担心。」他给了哈利一个不稳的笑脸,手却微微发抖,男孩神情不像被他说服。
「我会起把火,好吗?好让这里亮一点。」天狼星尽量表现得语调轻快,效果不如人意。
「这里很可怕。」哈利悄声说道,贴近了天狼星。
「我知道,狗崽,很快就不会了。相信我,没什么可怕的,好吗?我就在这。我会护着你。」
天狼星用手轻轻摩挲着哈利背部来安慰他,已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则四下打量着小屋内部。这里摆满了旧家具,上边都铺着一层灰尘,还有不少染尘的蛛网。根本没什么可怕的。
天色渐晚,莱姆斯坐在办公桌前,桌上胡乱堆放着写满笔记的羊皮纸、预言家日报、旧信件和照片。一盏油灯的光芒照亮了那一团混乱。巫师深深叹息,揉着自己的鼻梁。莱姆斯卢平不是走火入魔了。他仅是惯于将全盘事实纳入思考范围。阿不思邓布利多也道出了最重要的一点。莱姆斯是最了解天狼星的人。
或者说,至少在幸免于难的人里,他是最了解天狼星的人。许多天狼星身边的人未能逃过一死,凤凰会的死亡人数便是证明。莱姆斯叹息。他心知自己有失公允。他们在打仗,战争不免招致伤亡。然后,他一旦思及天狼星布莱克,就再难维持自己一向高尚的道德标准。若他能把仅仅将他视作一个食死徒、伏地魔的手下,甚至是一个凤凰会里背叛了正义的间谍,他仍能冷眼旁观男子的罪行。但无论莱姆斯怎么拼命说服自己他从未了解过天狼星,说服自己他不再是当初那个人、那个莱姆斯愿为之两胁插刀甚至舍生忘死的朋友……他摆脱不了种种回忆。
每当他以为自己终于接受了现实,脑海总会不期然浮现一些零碎的往事。不是什么重要的往事,而是一些琐事。比方说在霍格沃茨的第一夜,莱姆斯从噩梦中惊醒,天狼星坐在他的床边,递上一只巧克力蛙;比方说在寒冬时节去霍格莫德村时,他会把自己的毛皮里手套塞给莱姆斯,言之凿凿地说什么自己再穿半刻就会热死;又比方说在霍格沃茨毕业后第一个满月来临前的傍晚,他虽然正和詹姆全情投入于傲罗训练中,仍撑着精疲力尽的身躯出现在卢平家门前,对莱姆斯脸上的惊讶哈哈大笑,还问自己是不是以为离开了霍格沃茨他就会错过这些乐趣。
种种回忆折磨着莱姆斯的思绪,纠结着一切怎么可能会这样。那个顽皮而温柔的男孩,那个心软的无赖怎么可能做出……那件事。难道他的演技竟如此惊人?还是在他们毫不察觉的时候,发生过什么事而完全摧毁了原来的天狼星布莱克?莱姆斯永远不会知道,永远不会明白,所以他用尽心力去恨天狼星,因为他曾经爱过他,而他永不能将此忘怀。
他们是四人组。四个永远的朋友,掠夺者。莱姆斯痛苦地想起自己有时会将彼得排除在外,虽然这种排除一直只藏在心底。彼得是一个可亲的孩子,只是有时会过于热心。即使詹姆待他的态度有时像是对着吉祥物或宠物而非平等的对象,彼得依然黏着黄金男孩詹姆,有如飞蛾扑火。难怪詹姆被杀后他如此异于常态。但去追踪天狼星……谁会想到小彼得竟敢这么做?而天狼星杀了他。莱姆斯眼里最好的朋友,杀了小彼得。
莱姆斯也爱詹姆。因为他那坚定的接纳和炽烈的忠诚。也因为他的热情和快乐。詹姆是他们当中较幸运的一个。一出生就享受着铺天盖地的爱和安慰,本身才华横溢、人缘出众,又当上了魁地奇明星。他甚至在无人看好的情况下达成不可能的任务,偷取了莉莉伊凡的芳心。另一方面,天狼星的外形更为俊美,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副轻松自如的模样,不经意地散发出一种随性的魅力。他和詹姆两个都是一般天纵英才、意气风发、顽劣不堪,然而天狼星偏于黑暗。少许神秘莫测。关于他与他的家族的流言一直不绝,莱姆斯知道有些传闻的确属实。莱姆斯讨厌承认这个原因,但或许就是由于发现了天狼星身上的黑暗,他才会更亲近天狼星而不是詹姆,他把天狼星当成了同类。一个也在苦苦挣扎的同类,即使他一直掩饰的很好。
难以置信的是,四人中最先倒下的竟是詹姆。像詹姆和莉莉这样的人会永远活着,快快乐乐地活下去,至少莱姆斯是这么想的。但是,人生不是一个童话故事。他们中间出现了一条蛇,再不会有什么快快乐乐地活下去。
然而,即使莱姆斯不再相信快乐结局,他无法袖手旁观,眼睁睁看着最后的一点希望熄灭。的确,他没有和詹姆与天狼星一起接受傲罗训练-身为狼人,他就算死都不会有机会获魔法部聘用。但毕竟他一向被视为学者。学者懂得钻研一切资料,最终找到答案。而答案必然就在某处。不论天狼星在谋划什么阴谋,莱姆斯不得不相信其背后定能找出某些动机和逻辑关系。太多问题需要解答。天狼星想从哈利身上得到什么?他现在去了哪里?当初又是怎么逃出来的?为什么选在此时出逃?是不是曾有人助他一臂之力?有没有人一直在背后出力?不知何故,莱姆斯质疑这一点。德思礼家袭击案的整个环境和哈利遭遇绑架皆否定了这一点。
但也许那里是正确的出发点。莱姆斯看了够多的麻瓜小说,知道调查的第一步肯定是亲临案发现场。
天狼星从卧室的衣柜里翻出一些旧毛毯,替哈利在沙发上铺了将就的床。卧室里也有一张大床,但那里的阴冷破旧程度比客厅有过之而无不及。天狼星不得不采用麻瓜的方法,试了好几遍,才成功在旧壁炉里生起一把火。事实上这种方法还是叔叔教给他的。叔叔老念叨着天狼星得学会野外求生,尤其是在不足龄使用魔杖的情况下更应该做好准备。另一方面,麻瓜研究学教的方法反而不太有用,毕竟哪个巫师家里会藏有那些古怪的起火小木枝?他曾在朋友前表演过一次叔叔教的方法。詹姆对于他的『摩擦木头和在上面吹气』反应不大。对他的朋友而言,比起挥动魔杖念句咒语,他的方法相当复杂费时。莱姆斯反而觉得挺不错。
此时此刻,哈利裹着毛毯躺在火炉前的旧沙发上,已然沉沉入睡。他脸容平和,三两碎发垂落额前,火光跃动于小男孩苍白柔嫩的脸皮上, 睫毛又黑又长,阴影投在脸颊上。
天狼星半卧在教子对面的扶手椅上,并拉过另一张毛毯披在身上。他注视着小男孩的睡容,斟酌着接下来将何去何从。他已逐步和哈利建立起关系,如果无需再在路上奔波,想必他们会更容易培养感情。不过一些更基本的问题也随之而来,例如如何觅得衣食所需、确保行踪隐秘等等。也许、也许还可以想想该怎么达成证明一己清白的不可能任务。
然而,体力透支、长途跋涉和满腹忧虑引致的疲累已是深入骨髓。天狼星眼皮开始往下掉,很快就进入了飘着灰色云朵的梦乡。光是精疲力尽就把天狼星拉下梦的深渊深处,即使是他那黑夜的熟客也鞭长莫及。但是,当东方晨曦照亮地平线迎来新的一天,他脱离了近乎昏迷的状态,进入较浅层次的睡眠中。
他坐在父母家阴沉的客厅里。黑色天鹅绒窗帘长年遮挡住大部份光线。身上衣服紧绷硬直,领口高得像是要掐死他。他浑身燥热,试图用汗水淋漓的手指解开领口。
猝然被大力挥开了手,脑袋因扯着后颈头发的力度而猛然向后倒。眼睛一下子对上了母亲犹如黒曜闪动的狠狠目光。「渣滓!」她说。拉扯头发的力度消失了,长长的暗红色指甲转而刺进了他的面颊。「瞧你的样子,真够恶心!」她厉声骂道,推他撞上椅背。「你是个耻辱!瞧瞧你的鞋子。你打算这样子来代表家族吗?」他低头看向自己擦亮的黑色系带皮鞋。左脚的鞋边有一点污迹。「你的头发怎么这样?」头皮再度被扯得发痛。「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不干脆锁你在房里,至少没有人会看见你这副模样。」她看进他眼里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厌恶。「你这个白痴,不懂回话吗?一定是在圣芒戈给他们摔坏脑袋了。大概还混错了别家的孩子吧,因为莫高娜在上,我搞不懂自己怎么可能生出这么个可悲的笨蛋!」
大门处传来咯咯娇笑声,当他扭过头去,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金发少女和一个黑发少女。金发少女眼神鄙视,对他嗤之以鼻。发笑的是黑发少女,乌黑的眼眸里闪着恶意的光芒。
男人的声音倏然响起。「起来!」五指狠狠地掐着他的手臂,猛地将他拉起身。父亲把他摆弄成背对自己的姿势,拉开了他的长袍,期间他只定定地望着母亲。父亲掏出魔杖时,丝质长袍的衣料摩擦发出轻微的簌簌声。惊惧的他以眼神恳求母亲,她仅是厌恶地转过身。「可悲!」她厉声骂了一句,走开了。一阵灼热的剧痛袭上背脊,如遭鞭打。痛苦焚身,然而最痛彻心扉的却是父亲恶意的话语,说这是他罪有应得。
蓦地一只手抬起了他的下巴,眼前出现的是詹姆十六岁时少年般的脸孔。
「求你!求你帮帮我,尖头叉子!」他央求着。
詹姆责备地看着他。「用你帮我的方法吗?」他问了一句,摇摇头离去。莱姆斯站在不远处,詹姆朝他走去,伸手搭上了他肩头。两人转身,越行越远。
「不!詹姆!月亮脸!求你……对不起!真的真的对不起!求你不要丢下我……」
痛苦再度袭来,他在自己的尖叫声中清醒过来。
他坐在椅上喘气。炉火在夜里熄灭了,肮脏的窗口透进几许黎明灰暗的晨光。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意识到哈利正站在他面前,一脸焦急地看着他。天狼星吞咽了一下。定然是他吵醒了狗崽。
哈利忽然踏前一步,小手抚上了天狼星粗糙的脸颊。男巫直至此刻才发现自己脸颊上的润湿。哈利慎重地为他抹干眼泪,对他露出一个不肯定的微笑。天狼星颤抖着吐出不知何时屏住的一口气,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。他将哈利拉近自己,男孩张开双臂环住他的脖子,把脸埋在男巫凌乱的长发间。
「不是为了天狼星,是为了哈利。」这就是他告诉邓布利多的话,而莱姆斯将设法让自己牢记着这句话。自那个噩耗之夜至今,他只远远地见过哈利一次。可是,从那夜起哈利就成为莱姆斯家庭里仅余的亲人,直到今天仍是如此。天狼星总是笑嘻嘻地称这个家庭为他的族群,而莱姆斯曾相信他真的理解这些。但他不可能理解。你不会对付自己的族群,天狼星会。
在七年前万圣节翌日早上,月落的同时莱姆斯的族群已没了,只剩下他一个。当莱姆斯的世界完全支离破碎,只有一样不变。一个人不变。小哈利波特。当莱姆斯终于得知自己变形后发生的种种事情,哈利已被送去他的麻瓜亲戚身边,莱姆斯根本没有机会见他一面。他知道这是上上之策。邓布利多列了洋洋洒洒的一堆好原因,莱姆斯心领神会。他哪像个是有能力照顾哈利的人。他心里明白。他太危险了。他没有稳定的工作。而作为一个狼人,魔法部永远不会将一个孩子的监护权交予他手上,更何况那个孩子突然在整个巫师界享负盛名。他心里明白这些。但他仍然想这么做。
莱姆斯自身的父亲在莱姆斯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,他的孩子被咬一事摧毁了他的生活。莱姆斯的母亲在他毕业仅一年后撒手人寰。颇为奇怪的是,他们全都是年纪轻轻就无父无母,包括詹姆,他自己,甚至是早与父母决裂的天狼星。当时的莱姆斯以为同样的遭遇使他们更形亲密,如今方知这不过是他一厢情愿。
事实上,早在那个噩耗之夜降临前,莱姆斯已经感觉到他的族群日益崩溃。离校后彼得不再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。他在一间魔法用品贸易公司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,除了担任凤凰会成员外,还有了其他兴趣和新的同伴。他似乎在逐渐疏离他们。詹姆和天狼星不消说仍是如胶似漆。他们一同接受傲罗训练,在伦敦合租一间公寓。即使是詹姆与莉莉结婚后,天狼星往往更常在他们的屋子而不是自己家里出没。在哈利出生和天狼星当上他的教父后,天狼星往他们家跑的频率就更高了。天狼星好像非常喜欢那个男孩,莱姆斯痛苦地想到他在抱着小娃娃、对他做鬼脸的同时,暗地里可能已经在策划背叛。
莱姆斯开始觉得自己像个外人。詹姆和莉莉正在组织新家庭,虽然天狼星似乎把太多心神放在其他事-譬如维持双重生活-上,以致跟女孩子的关系皆长不过一晚,莱姆斯肯定他会很快安顿下来。关键是,离开学校后,他的朋友们都超越了他。莱姆斯通过的终极巫师考试跟詹姆和天狼星一样多,然而在他们为梦想的职业受训时,莱姆斯若能找到一份至少够买点食物放桌上的工作已是喜出望外。每次他来访,詹姆都会塞给他一些钱,莱姆斯虽感激他的一番好意,却羞于被朋友视作怜悯对象。更令他羞愧的是他通常会接受那些钱,久而久之他便越来越少去戈德里克山谷了。
天狼星出奇地采取了一个更微妙的办法。他好像知道莱姆斯讨厌同情,也许是因为他自己也不喜欢被人怜悯。所以,天狼星会巧言掩饰一番,令莱姆斯像是帮了他什么大忙似的。突然间他的朋友和熟人全都急需有人施予援手。他的前任邻居买了新庄园,需要有人清除魔法害虫,而人尽皆知这方面没有人强过莱姆斯。他的堂姐多米达要求他帮忙在她的别墅后开垦一个大花圃,而莱姆斯定是知晓天狼星的草药学完全一塌糊涂。『当代魔法防御术』的编辑请他写一个专栏,只是他全神贯注在训练上,而咬文嚼字方面莱姆斯一向比他擅长许多。非常奇怪的是,最后一项竟然至今依是他唯一稳定的收入来源。天狼星被逮捕后,那个编辑承认他知道专栏的代笔是莱姆斯,并问他是否想用化名继续写下去。有时莱姆斯会因而感到有些不安,他的工作至少在某程度上有赖于一个杀人犯。
书房连卧室两用的房间里,透过东面的窗户,莱姆斯能看见晨曦的微光漫延天际。他得先睡上一觉,再去面对接下来的重重障碍。莱姆斯心里清楚,他不能轻举妄动,无论有何打算,最好先与邓布利多商量商量。阿不思一直坚称最有利于哈利的方案是让他跟着姨妈姨丈住。他终始一贯的态度其实使莱姆斯直觉部份原因攸关魔法。邓布利多经常恼人地语焉不详,可是莱姆斯需要答案,而他将会得到答案。首先是从邓布利多,然后是从德思礼家,最后是从天狼星布莱克。
待续